——两位老人真是饿坏了,也气坏了!
他们相互搀扶着上桌,期间钟明去扶了钟大福一把,被钟大福气恨地推开。
印风将筷子和饭碗在俩人面前布置好,歪头一笑,“叔叔阿姨,做的不好,先吃吧,等晚点带你们出去吃好的。”
钟大福与陈翠花狼吞虎咽间,瞥了印风一眼,继续饕餮般海吃。他们对印风,除了怪异之外,还是有很多的尴尬情绪,毕竟一个男人,成了自家的媳妇,这真是传说一样的事情!
服侍两人吃饱喝足后,印风沉默地上楼,进了卧室收拾房间。钟明看那身影摇晃着进了卧房,忽然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坚决,似乎是青少年时任性而充满斗志的心情。他这回盯着钟大福的眼睛看了半瞬,近乎迫切道,“爸,我是认真的。我这辈子就认真这么一次,这么些年了,我一直是一个人,好不容易找到了伴……”
或许是他的认真感染了钟大福,或许是钟大福已经开始接受消化这个可怕的事实,此刻钟大福听完,只是点了点头,叹息般道,“找伴也不能这么个找法啊,这根本就是病,是神经病啊!”,然后他看向身旁的陈翠花:“咋说?”
陈翠花随意地抹了把嘴,又将喉间咕噜了一番,道,“我……这问我干啥……我也没主意啊……”
“啊呀,”钟大福慨叹着打了个饱嗝,“得等我再缓缓,我的妈啊,太瘆人了。我的妈妈啊……”
将两位老人安顿着歇在了隔壁的次卧,印风盘腿坐在了自己床上,开始抽烟。
钟明进了门坐在一旁,上前撸了把印风的软发,“我吓一跳。”
印风点点头,狠狠吸了口烟,“半斤八两,妈的,我多少年没怕过了。”
钟明抽走他的烟,摁在床头烟灰缸里,“给我爸妈个好印象,你可别抽烟了,也别老说脏话。”
印风不理他,趴在床上开始继续琢磨那账本。良久,印风烦躁地将账本扔到枕头上,“烦啊,好些年前的款子,早没法子下手了。”
钟明还在沉思着和父母之间融洽相处一事,也就没回话。印风忽然凑上去勾住钟明脖子,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。
钟明疼得皱起脸,捂住耳朵道,“我对你这事情一直摸不准态度,让你每天冒险了跟那种人作对,我很不放心。”
印风将下巴搁在钟明的肩骨上,前后来回地蹭着,“你不是学的经济学么?有什么好主意?”
钟明沉默片刻,道,“让我想想。”继而他起身出门了。
钟明心里有一把道德的秤杆,经济诈骗之类的案件,他的确耳闻目睹了许多次,却从未亲手接触过。于是这书本上的知识,他始终只是刻板地学以致用着——他如今用这知识做报价、做预算、做总结,然而他从未想过要用这已有的知识来害人。
人心向善,钟明一向是这么以为的。不管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,不管邓明胜是人民的公仆抑或是披着善人皮相的毒蛇,这都与他正义的世界观不想干,他仍旧是那个两袖清风的总经理,办起事情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。
钟家父母开始在这新房里慢慢适应起来,这新屋子里是家具典雅,设备先进,儿子孝顺,事业有成,一切堪称完美。唯一不适应的,大概也就是那每日早晨先后出门的两个大男人了。
钟父始终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,这种荒诞的抑郁感让他十分想冲两人咆哮一通,然而这两人除了三餐外却很少白日在家,待得晚间回了来,也都已经是午夜了,所以钟大福欲吼无门,倒是把身子养胖了不少。
任非云虽是身体上吃了大亏,但斗志始终不减。场子里的粉药生意一停,收入立即少了大半,这绝对违背了任非云当初与邓明胜宣战的初衷——任非云本就是为了垄断这生意,才砸了那邓涛的脑袋。任非云终日愁眉不展,然而这时印风的一句话忽然又打开了他心中的千千结:“你在愁什么?邓明胜要是倒台了,他的生意还不都归你?”
任非云想自己真是老了,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思虑这么久都不明白,他果真是思维越发迟钝敏感,这是上年纪的征兆。印风和成俊彻底成了他的左膀右臂,经此一役,任家尽管生意上没什么大问题,但终究有一些元气大伤的意思。白虎终日不见踪影,偶尔出现一次,却总是酒气熏天,神智去了大半的样子。
这日黄昏时分,金地处于沸腾前的沉睡时刻,寥寥的几名服务生在清扫着周遭地面。这地下的娱乐城里开了大灯,不复夜晚时的昏暗淫靡。任非云带着两位臂膀坐在吧台前对账,人前一小杯透明的白兰地,这时白虎步履急促地走了进来。
他步伐迈得很大,走路声音却很轻,一副时分迫切的样子;头上的短发也是凌乱地竖着,衬衫皱巴巴地裹住精壮的身躯,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落魄街头的流浪汉。白虎在三人身前站住了,神色很平静,但胸膛却起伏地很是剧烈。
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,“云老大,我对不起你,上回的事是我做的,我人现在在这,我现在随便你处置。”
印风面无表情地看了白虎一眼,继续低头对着几天的账目。
成俊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虎,那眼神似乎要把人戳出个洞来。
任非云从高脚椅上转回身,盯着白虎燃了跟烟,不冷不热地问,“账单呢?”
白虎低着头,两腿立得笔直,“给邓明胜了。”
任非云点点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