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孽了。

罗涌吸着鼻子说:“咱爸其实最疼你了,心里老惦记你,拿你当个宝贝似的,你在咱家最小么……”

罗战这时候想起个事儿,从兜儿里掏出那个纸包:“大哥你帮我把这包东西好好收着,不方便带到牢里,你帮我收着!”

罗涌看着被雨水泥巴浸泡过而且沾了脓血的烂纸包:“这是啥玩意儿?”

罗战说:“大哥你甭问了,你一定帮我保存好,我以后还要的!我八年以后从牢里出来,我还要他的!!!”

罗家兄弟开着车原路赶了回去,比公安和救护的队伍先一步抵达现场。

罗战看了车上的里程表才估算出来,他在山路上一口气狂奔了十五公里,大概是跑了一个半小时。

刑警队和救护车抵达的时候,一伙村民已经用简易担架把两个伤号儿从山沟里抬出来,身上都蒙着大棉被保温。

程宇和白远被抬上救护车,罗战因为全身血啦呼呼的特吓人,也就得以同车前往医院验伤。其实他身上都是程宇的血,自己就蹭破了一块头皮。

医院里,罗战跟程宇的大队长简单交待了实情。

刑警队大队长没想到一趟押解车竟会出现这样严重的事故,一死两伤,当然更没想到罪犯并未趁机逃跑,反而把两个押车的警察给救了。

大队长拍了拍罗战的肩膀:“罗三儿,等回去以后,我会把这件事儿跟上级打报告,依照你的悔过立功表现,帮你争取减刑。”

大队长又要派几名队员押罗战回去,罗战说:“你们能不能让我再等一会儿……程警官动手术呢,我想等他出来看一眼,看他能不能脱离危险……”

大队长宽慰他:“这里这么多医生呢,程宇就不用你操心了。你现在毕竟已经是服刑期,坐在这儿不合适,还是走吧!”

罗战的神情执宁:“我不走。领导同志,您不用紧盯着我怕我跑了,我要是真想跑我早就跑了!……程警官伤挺重的,我就是想看看他那条胳膊怎么样了,还能保得住么。”

大队长没辙,迁就他,干脆就把他一只手腕铐在手术室外的长条椅子上,让他坐着等。

手术室里出来几个小护士,焦急地问,谁是a型血?有a型血的没有?伤号儿失血太多了,再晚几分钟就没得救了,我们需要大量的a型血!

罗战腾得从椅子上蹿起来:“我我我!!!我是o型,我万能血,我给他输血!!!”

护士说:“你先等着,你候补。”

罗涌赶忙跑上前来,撸起袖子:“我可以给程警官献血,我是a型!”

罗战踮着脚眼巴巴地候补,最终没排上他的号儿,捶胸顿足,妒忌死他大哥贡献的那两大管儿血了。

白远从另外一间治疗室里先一步被推出来,一颗脑袋被纱布裹成个大白粽子。这小子确实是撞出了脑震荡,头晕呕吐了好几次,浑浑噩噩的。

白远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唠叨了一句:“程宇他留了一张条子,他说万一挂了,那是给队长写的报告……”

大队长从程宇那件血衣衣兜儿里找到纸条,字写得歪歪扭扭得没法看,勉强能辨认,显然是重伤时用左手写的。

程宇在纸条里就是跟他们大队长交待,车祸完全是意外,与罗战无关,罗战从即将爆炸起火的车里把他救出来。

罗战后来大致明白了程宇的心思。

当时白远那小子怕程宇睡死过去,就一直抱着程宇唠叨,说罗战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,程宇你一定得挺住喽等罗战那混蛋赶回来啊!

程宇你说罗战他还会回来么?

丫八成就把咱俩扔在这里,自己直接跑路了吧!

这么好的机会,他要是不跑路他就是大傻子!

靠,丫要是敢不回来,回去咱就发布公安部全国通缉令,千里追杀这个王八蛋!!!

程宇那时候对白远说:“他肯定没逃跑,会回来的,罗战不是那种人。”

白远说:“程宇你看人准么你?”

程宇说:“准。看人不准你还混进来当警察?你分得出好人坏人么……”

程宇后来大约是想,黑灯瞎火的,罗战指不定跑到哪里去找人,万一不能按时回来,万一自己挺不到被救就死了,白远这只二货,脑袋再磕傻了讲不明白事发经过,罗战作为带刑的犯人这罪责就说不清楚了。

于是程宇从腰里摸出纸笔,让白远给他打着手电筒,流着血十分吃力地写了这张条子。

罗战最后看到程宇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。

程宇胳膊上做了手术,麻药还没醒。

罗战就只有机会远远地望一眼躺在床上的程宇,白色被单覆盖着赤裸的身体,睫毛乌黑卷曲,下巴、喉结和锁骨勾勒出侧面的曲线,像雕塑一样静谧动人。

在那一天之前,罗战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钟情迷恋一个人,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动了真心,会是这样一种甜到骨髓又痛在指尖的折磨与思念!

那天是罗战入狱前见程宇的最后一面儿。

他随即就被送进了监狱。

那天也是他跟他爸爸的最后一面儿。

半年之后,罗家老爷子在病榻上咽了气儿,没能等到他最挂念的老儿子刑满出狱。

在这之前,罗战最尊敬最在乎的人是他亲爸爸。现在爸爸没了,心灵中留下一段无法弥补的失落和遗憾,他如今心里头最尊敬、最在乎、最喜欢、最渴望的人,就只有程宇!

作者有话要说:回忆完了啦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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