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过二更,众人尽兴而归,杜松风站在堂外y-in影处,忧心忡忡地望着面前人,“韩公子,今夜已晚,不如找个借口请假?”

韩梦柳安抚般一笑,“放心,就算旁人不顾惜我,我自己难道还能不顾惜自己?天色确已晚了,你快些回吧。”转身行去,浓重的夜色很快淹没那道孤傲的身影,杜松风呆呆站着,心中百转千回。

“杜监丞?”

虽是疑问却充满关切,一日下来,杜松风已然习惯了这个声音,转身见礼:“谭大人。”

他不知谭廷是否听到了他与韩梦柳的言语,但谭廷十分体贴地什么都没问,反而道:“夜已深了,你怎么回家?”

杜松风沉默。

按规定,公务酉时结束,他想头天上任时候把不准,便没叫家中车夫来接,到时自己溜达溜达也就回去了,却没想到会迟这么久。

谭廷一眼便看出他的难处,又十分体贴道:“本监送你一程?”

杜松风眼睛一亮,但仍道:“怎好麻烦谭大人……”

“我家离你家不远,不算麻烦。”

“谭大人怎么知道我……”

“瑞福临杜府,谁能不知?”谭廷笑着侧身,杜松风便推辞不得了。

上了马车,谭廷终于忍不住关心道:“杜监丞今夜心不在焉,是有心事?”

杜松风一愣,“啊,没,只是……”脑中转了转,“今日初上任,承蒙少监大人抬举,做了不少重要的事,又有幸赴太子的酒宴,下官实在惶恐。”

“我以为商道中也要经常应酬,你早该习惯了。”

“唔,家中确有不少应酬,但多是家父前去,下官只是陪衬。下官去年才正式接手铺子,因此也……偶有不惯。”

哎,说到这里他就很辛酸。虽然不喜应酬,但爹让他管铺子,他也暗暗下决心要努力做出成绩。结果才接手没几个月就与李怡那个有了身孕,去年就做了程大公子婚礼这一件事。如今入了将作监,铺子又要靠父亲一人c,ao持了。

突感身上有股灼灼之气,他回过神来,发觉谭廷正注视着他微笑。深夜车中灯光温和,黯淡了谭廷身上官服的威严,只留下笑容之宁静。杜松风心中动了一下,回想今日种种,十分真诚地抱了个拳,“谭大人,今日下官初来,多亏谭大人指点,下官真的……感激不尽。”

“那么如今,我可否称你一声杜贤弟?”

杜松风一愣,不自觉便道:“下官承情。”

时隔数月,韩梦柳再度踏入太子卧房,却有层层侍从引路,且需经过通传。

夏昭身着燕服,未束大带,阙儿穿得更少,轻纱软缎跟一块布围在身上差不多。看来不给房里人正经穿衣裳,是小太子的习惯。

阙儿依偎在夏昭怀里,二人就着美酒吃果点,脸色红扑扑的。

韩梦柳端正见了个礼,夏昭道:“那便画吧。画两幅,一幅本宫赠与阙儿,一幅就挂在本宫卧房中,务必画好。”

阙儿又道:“太子殿下,您不是想要画阙儿的舞姿么?单靠画师构想恐怕不得神韵,阙儿可以摆一摆,只是有些舞姿恐怕……”顺势递了个眼神过去。

夏昭温柔道:“放心,此事好办。”即刻命人送来一副素面屏风,让阙儿走到屏风后,再熄灭烛火,只留下一盏灯放在阙儿身边。

顿时满室漆黑,唯独屏风蒙上了温暖的光。

屏风后的阙儿脱下轻纱软缎,韩梦柳站在五步之外,摸黑于案上铺好画纸,笔墨颜料自如地摆在惯用的位置,抬眼一看屏风上摆出舞姿的人影,道:“太子殿下,灯有些低,照不全,画不了。”

“那……”屏风后阙儿动了一下,似乎在看夏昭。

夏昭蹙眉不语。

韩梦柳笑道:“若要追求画意,烦请太子殿下举灯。”

屏风上的人影又动了一下,黑暗中,夏昭攥紧了拳头。

韩梦柳提笔,“为美屈尊,佳话尔。”

片刻后,夏昭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,亲手将灯提了起来。

韩梦柳盯着漆黑一片的画纸泼墨挥毫,很快,他的眼睛便受不了了。

那次难产大伤元气,虽有太医尽心调理,可依旧留下了病根,且是旁人都想不到、连他自己也是后来才慢慢意识到的病症:但凡入夜,他的目力便会减弱,若是使劲儿看,就会头疼头晕。

一如此刻。

屏风上阙儿的舞姿和屏风旁提灯的夏昭变为虚影,韩梦柳额上虚汗发出,很快爬满发际。他停下笔使劲儿甩了甩头,却无济于事。

闭上双眼凝神片刻,他索性不再睁开,于完全的黑暗中凭着手感继续作画。

灯光y-in影里,夏昭始终望着这一切。

画成后,阙儿穿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,夏昭唤来侍从点灯,满室大亮。

黑暗与光明猛然相接,韩梦柳双眼一时难以适应,头狠狠地晕了一下。仓皇扶案,“咚”地一声砚台被撞到桌下,绒毯上立刻沾上一大片墨迹。又“啪嗒”一声,韩梦柳额上的汗珠滴落画纸。

“啊!”阙儿紧张地望着夏昭,“这毯是程大公子送与太子殿下的,很名贵……”

夏昭面无表情地盯着韩梦柳,走上前去看那画:月下桃枝,美人起舞,比身边紧贴上来的人不知美过多少。

“啊!你写错我的名字了!”阙儿又叫道,“我姓阙,所以太子殿下叫我阙儿。”

夏昭去看画上题字,乃是“雀儿”。

“哦,那是下官听错想错了。”汗迹未消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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