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着我,眉目与星辉相映,薄唇微启道:“赏月。”

……

我瞪了眼睛道:“你是不是吃了甚么坏东西?”

曲徵弯起嘴角别过头去:“我说笑的。”

……

好冷。

我被他难得的幽默感震慑了:一点都不好笑……

“俞姑娘来此,你却不觉得奇怪么?”

原来他是想说这个。我心思转了转,沉吟道:“俞兮大约只是想确信我死没死……或者……”

我的语气陡然酸起来:“她心系于你,你不是早知道了么,来此亦不奇怪。”

曲徵不答,只是垂目沉思。我不知为甚,便像喝了一整坛陈年老醋,语气越来越酸:“还有你的苏师姐,心系你的姑娘还真不少哇……她扑过来你便任由她抱着,她揶揄我你也装听不见,让你夹菜你还当真就给她夹了……”

我说着说着,自己都觉得此时嘴脸有些难看,便慢慢住了口,只是心中还有半缸醋在晃荡。曲徵瞧了我一眼,顿了顿却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我不满道:“你笑甚。”

他踱了几步,缓缓凑近我身畔来,低声道:“百万可是在吃醋么。”

“当然没有。”我抿了唇角嘴硬:“身为你未来的娘子,只是不希望你招惹太多桃花。”

曲徵低声一笑:“卿不知,以桃花挡桃花,方为上策。”

我冷哼一声,又欺负我听不懂文绉绉的话了是不是,甚么以桃花挡桃花,一朵苏灼灼一朵俞兮,都很凶残,挡得住咩!

“百万可还记得,俞姑娘想加害于你,是从甚么时候起?”

“密道。”我脱口而出,继而脑中忽然有些片段闪过,自己沉吟半晌顿了顿,蓦地便反应过来。

婚礼日前,俞兮还劝苏灼灼不要对我动粗,恐怕那时她心中的情敌还是自己的好姐妹。而我在密道醒过之后走向曲徵,故意上演了一番肉麻的说辞,难道……难道俞兮忽然对我起了心思,便是听信了那番说辞么!

这么说,以桃花挡桃花,便是要以苏灼灼挡俞兮?目的是……是为了护着我?

夜月半圆,风静云垂。

我瞧着曲徵,一双乌黑眼瞳如同落了薄薄的碎雪,有种摄人心魄的幽暗。此人事事不动声色,谋略城府极深,行事利落无情,甚至连这几次三番的回护,怕是也没多少情意在的,他既说了要的是璞元真经,我其实最清楚不过。

可是却忍不住淡淡的欢喜起来。

那种感觉很奇异,无关倾慕,无关真心,只像在心中生了个暖炉,沉甸甸的熨帖着不安。我亦不知是自己是怎么了,从前只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如今经历了密道追杀瀑布生死,反倒对许多事情看得开了。明明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我,境地依旧是如此糟糕的境地……

可是那又怎样。

大约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与曲徵在一起时日长了,多少也沾染了他淡然的风骨。记不起过去没关系,横竖托镖人已将祸事烧向我,九重幽宫若想害我便让他们来,各大门派更加无所谓了,至于俞兮……

我垂下眼睫,将这万般情绪隐去,只盯着他衣衫下摆轻道:“……我不怕。”

曲徵转过身来。

“我不怕俞兮。”嘴边弯起一抹笑,我声音淡淡,却极是坚定:“若连这都怕,如何嫁你。”

如何有胆量见识你的手段计谋,如何看你一步一步得到璞元真经。

如何在你身边,陪你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。

☆、28章

彼时曲徵没有答,我看不见他面上表情,只觉他越靠越近,越靠越近,便在我意识到好事将近之时,终如艳本中一般,有人毫无眼力价的出现了。

苏灼灼大约是寻了很久,才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寻到了我二人。然意外的是,她没有上来缠住曲徵,只是貌似亲热的牵了我的手,柔声道:“金姑娘还未定下歇息之所罢,快随我来。”

苏灼灼温柔起来,实在让人骨酥肉麻,然我瞧了她这副形容,只觉毛骨悚然,心下突突的没有底。曲徵跟在我二人身后,很快到了大堂,众人用膳完毕,瞿简与一众弟子正在等晋安颜与俞兮退席,顺带安排就寝。

俞兮原是住在客房的,如今风云庄的人住进来,便满满的没了地方。而女子居所也只有苏灼灼那一处,于是她便要连同我三人挤上一挤,在房中多放一张床了。我想到与俞兮背靠背睡在一张床上便妥妥的炸了毛,虽说我不怕她,但不代表我要自己送上门去!

“金姑娘不愿啊。”苏灼灼大约料定我是忌惮她才这般不情愿,愈发温婉的笑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,瞿门上下,唯一有女眷的地方便是伙房了。”

我登时对她这副反常的德行恍然大悟,原来是想让我与下人住在一起。然我原本就是金氏镖局的厨子,住在伙房于我来说是再舒坦不过。晋安颜蹙了眉,大约是想为我说话,我当即拦了她,乐颠颠的应承下来:“无妨无妨,住哪里都是一样。”

与俞兮的直取人命比起来,苏灼灼这点心思简直有些可爱了,见我全未放在心上,她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,直接道:“伙房可是大通铺,金姑娘你确然要去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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