驳:褚连城昨日遇害,皇子真伪今日便再提起,这其中只怕有天大的阴谋,更指斥荣王结党营私,对帝位虎视眈眈。朝堂上好一场唇枪舌剑,皇帝缠绵病榻半年有余,正踌躇难决,太后派人来面帝,言道:;皇室血统乃不容混淆之大事,既有质疑,便当验证,以正天下视听。;
皇帝听了,道:;母后有此意,儿子自当遵从。明日在大明宫行滴血认亲之典,验明身份后,再有敢轻提此事者,杀无赦。;
褚连城的死,朝堂上滴血认亲之争--一切都不简单,充满了阴谋的味道。这场局变,关系着太后外戚、荣王、保皇党三方的胜败垂成。以荣王的阴险深沉,绝不会做徒劳无功之事,这突然的发难,绝对是致命的一击。可以肯定,对方至少有七成的把握,在滴血认亲这一关上把这位重回皇宫的皇子致于死地。
希烈突然一笑,灯下的脸有些惨白,俊逸绝伦中多了分煞气。
褚连城和怀光一起布置了这么久,多少风口浪尖都走过来了,到了现在,就这么放弃了吗?;他怔怔问。
教主心中,只要殿下活着就够了,别的都无足轻重。;穿青色太监服的男子道。
我也很想念他啊。;希烈又笑,神色比刚才柔和许多,忽然握住穿青色太监服的男子腰间的刀鞘抽出少许,注视着凛凛寒光问,;你有把握带我离开?;
宫外另有接应,高飞必不辱命。;
希烈点点头,倒了杯酒,双手捧至他面前,慨然道:;今夜生死难料,承高先生之义,先容我敬你一杯。这一杯是交命之饮,万勿推辞。;
高飞微一迟疑,见章希烈目光深挚,默默接过酒杯一饮而尽,道:;要委屈殿下换上宫女的衣服才好......;身子微晃,惊道:;你......;
希烈远远站着,微笑不语。
高飞想冲过去,不料酒中下的药无嗅无味,竟烈性无比,脚下一个踉跄就昏倒在地,人事不省。
希烈推开窗子,风灌进来,吹得烛火飞扑,如欲熄去。
一条人影出现在窗下,低声道:;对不住殿下了。实在是如今长安城的局势骑虎难下,殿下此时走不得。;
我明白,我也没打算走。;希烈道,;李诩要做什么,你们心里有数吗?;
还不知道,正在查。;
哦。;希烈答应了一声,笑道,;明日是场你死我活的大阵仗,只要出一点差错,我可就要血溅大明宫了......我,想见一个人。;
凤公子不在长安,即使此时通传,也需要五六日脚程。;
哦......;希烈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,问,;珍珑姐姐给我配的药带来了吗?;
在这里,;那人说着,递过来一个小盒子,;这是珍珑姑娘让带给殿下的药,珍珑姑娘让小人叮嘱殿下:殿下的病眼见一日比一日沉重,这药要好好吃。傅先生炼药十年,已将大成,只要殿下熬过去这段日子,以后还有长长的日子等着殿下。章家满门都等着殿下以后的风光,等时局平靖下来,凤公子也要来京中和殿下相会,殿下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。珍珑还说,她也在外面等着殿下,殿下曾说要帮她种药,殿下可不能忘了。;
种药么,我倒是没有忘,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......唉,吃了十几年药,都要烦死了。;希烈皱了皱眉,无奈地把药盒接过来。
殿下洪福齐天,必能遇难呈祥。;那人道。
章希烈赌气似的把药盒扣到窗台上,怔了片刻,却又慢慢握住,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苦笑道:;你去吧。;
殿下一身关系着天下局势,万请保重。;那人躬身一礼,消失在夜色里。
希烈站在窗前久久没动,指尖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,脚钉在地上,移动不了分毫。站了好久,将窗子关上,拿着小小的绿玉药盒一步步走到床前,腿一软滚倒在被子上。他把帐子放下,将药盒举到眼前看了片刻,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两颗药丸,闻上一闻,和平常吃的药并无二致。拿着盒子翻看许久,跳下床寻了个剪子用剪子的尖在底座上轻轻一剜,底座分开,露出一个油纸包。
希烈心中一阵狂跳,将油纸包打开,油纸包里面是一个油布包,纸的里面写有四个字:;慎之,慎之。;
希烈把那张薄纸团起来,放进嘴里嚼烂吞下肚子,嘴边渐渐浮起一抹苍凉缅邈的笑意。荣王一党匿声这么久,等的就是明天那一击。褚连城遇刺,朝堂上骤然发难,这样破釜沉舟的一击,不给自己留退路,也不会给对方留活路。明日大明宫里决不是什么战斗,而是一场任人屠戮的大难。人为刀俎,他为鱼肉。
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,他用力把珍珑炼的两粒药丸揉碎,赤着脚奔到窗前,把药末漫天撒开。
淡淡药香在空气中浮动,闻了十几年,吃了十几年,早厌烦了这股子药味,早想这么撒出去,可不忍辜负爹娘的苦心,不忍辜负珍珑炼药的辛苦。今晚这么一撒,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畅快。畅快之后,却是无尽的悲凉。
嘴边的笑意慢慢收起,希烈把窗子关上,紧紧握着那个油布包一步步走回床边,软软躺倒在床上,怕冷似的蜷起身子,眼里渐渐热了,湿了。
珍珑没有负他所托,把他要的东西送来了,却又拿傅先生、章家满门甚至她最厌恶的凤三激发他的求生之念。珍珑把那东西装在盒子的机关里送来时,心里会是怎样的煎熬?可他没有别的路走。他不会有长长的日子了,用不着傅先生十年炼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