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陵马上唤了自己,“谭落诗,你说该怎么处置他?”
谭落诗马上向前走了,屈膝一拜,恭声道:“侮辱吾主,是欺君之罪,罪责当斩。”
宇文陵问:“会不会太残忍了?他也只是没想通罢了。”
谭落诗看了一眼那位书生,淡淡道:“愚蠢,被圣贤礼仪洗脑了的腐儒,杀你是为你解脱,陛下统治之下海清河晏,万国所归,怎由得你置喙?”
“你!……”那书生没想到旧朝君主趋炎附势至此,竟然被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。
谭落诗不再理他,对着宇文陵又是一叩,道:“陛下何必在这听他废话,这样的人听他讲话都是污了陛下的圣听。”
宇文陵有点受不了了,冷声道:“听你讲话就不是了?”
谭落诗不解道:“陛下这么说也有道理,因为臣所言的皆是事实。”
宇文陵这才挥手命令道:“斩。”
手下侍卫的斩刀举起,宇文陵淡淡道:“朕本来不想杀你,是你心心念念的主子一定要你的命,到了地下记得该怪谁。”
就着他的话,血溅了一地。
谭落诗闭上了眼睛,知道他这一番话寒了多少人心,但此时此刻,看着满目的鲜血,他只想到了一个人,死在他怀中的人。
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寒临,很想把这句一直没出口的话说出——
“寒卿,朕一直希望你就在朕身边。”
他睁开眼的时候又对上了宇文陵的视线,后者冷笑道:“灾王这是后悔了?”
谭落诗不悦地冷声道:“臣只是觉得怎会有如此个人蹦出来,脏了陛下的眼睛。”
宇文陵接着问道:“灾王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
谭落诗恭敬地叩头,缓缓道:“臣对陛下称臣,是因为陛下是众望所归,天命之主,凡有不从者是逆天而行,皆罪责该诛。”
宇文陵转身高声道:“京都的百姓听到了吗?!”
百姓跪下一片,无不高呼万岁。
一个人的荣耀,一个人的耻辱,谭落诗垂眸。
寒卿,步履蹒跚,血泪咽,只为不负你的心意。
宇文陵没再理他,他一直在这里跪着,直到一行人离开,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。因为跪了太久膝盖有些酸软,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。有个人扶了他一下,谭落诗抬头,是傅西流。
“谢谢先生。”
“……不必谢。”
傅西流声音哽塞,迅速地转过身去没再交谈了,谭落诗再次垂眸遮住眼里的光。
宇文陵,你越是羞辱我,越是把他推到我这一边。
我埋下的种子,用泪水浇灌,迟早会发芽。
宇文陵不是没看见他们,但装作没看见,他已经不明白谭落诗为什么要忍下去了。一个帝王,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,明明前夜他对着自己的时候是毫不畏死的。
谭落诗又被人盯着押回了原来的院落,轻轻阖了门,抬手遮住眼睛,连叹气都没叹。
真正的血腥才要到来,寒卿,你看到了吗?
“咳咳咳……”
景寄云忍住一阵咳嗽,胭脂遮住了苍白的脸色,笑容依旧巧然,“他就困在西苑,三更动手,他一死,这江山就……咳咳咳……我死而无憾了。”
她再咳的时候,手帕里竟然沾满了鲜血。
夜已深,近三更。
谭落诗仍然未眠,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灯火,突然起身将灯油泼到桌子上,一把火点燃了整间屋子,却也不急着逃走,而是漠然地看着这火越烧越大,烟越烧越浓,整个皇城都能看到这冲天的火光。
谭落诗这才从容地开打门,三更钟敲响,门口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杀手,谭落诗整了整衣服,施施然道:“让朕想想你的主子是谁。”
“没必要。”
“开国丞相顾语恩之后,景寄云?回去告诉她,失了这次机会,就给自己备好棺材吧。”
回答他的是直刺而来的剑刃。
这火烧得太厉害,马上惊动了整座皇城的人,宇文陵才处理完事情要休息,就听到外面喧闹,马上有人来报,“陛下,西苑起火了。”
“起火就救啊……等等!”宇文陵朝那个方向一望,马上明白了,拿起随身的□□施展轻功,一阵风似的就消失了。
蔓延着浓郁烟雾的院落果然是谭落诗的那间,他刚把门从里面拉开就有一个身影撞进他的怀里,瑟瑟发抖,紧追着是一道剑光刺向怀中人的后心。
宇文陵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,反应极佳,一手将谭落诗揽住,另一只手挡下攻击。
杀手见了宇文陵马上逃离,谭落诗侧目看到他没下杀招,反而放跑了那人,果然宇文陵知道是谁派的人,所以才如此袒护。
宇文陵这才收了枪,背在背后,冷声道:“行了没事了,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!”
怀里的身体依旧在抖个不停,宇文陵不耐烦地把他推开,突然看到了谭落诗满脸的泪水……
他,他哭了?
宇文陵愣了一下,谭落诗重新将头埋进他的胸前,周围是房梁坍塌的声音,救火的脚步声和叫喊声,但宇文陵此时只能听到他微不可及的啜泣声。
怀里的人还在发抖,宇文陵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被刺了几道极深的口子,险些刺入胸口,虽然不致命,但对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,还是吓到他了吧?
宇文陵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过分了,这才放缓了语气安慰道:“没事了,朕不是来了吗……”
“寒卿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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