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每次说要乖乖听话,讲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,可是你哪一次真的遵守过?」

「唔……」

律无话可说,只能缩了缩脖子。

正因为英的话半点不假,所以听来特别刺耳。

不过,每次英交代律这个不能做、那个不准做的时候,不晓得怎么搞的,他就是会兴起一股明知故犯的冲动。

这已经变成一种反射动作了……

「记得……那个时候也是这样。」

英一脸憾恨地瞇起眼睛说道。

「哪、哪时候?」

「你说要陪纯一起回宿舍,我就放心把人交给你,结果你居然……」

「……!」

又在翻旧帐了……

「对不起……」

律虽然一肚子不服气,还是老实道了歉。

关于这件事,律才是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。

但是,要是律把真心话写在脸上,一定又会被英以「毫无反省之意」的理由好好教训一顿,所以此时还是当缩头乌龟为妙。

那件事,是发生在今年暑假的尾声。

纯因为负责帮庭院撒水,所以必须先一步回宿舍,而律则临危受命,在因为交换留学生而来不及回国的英拜托之下,护送纯回学校。

不,与其说是「拜托」……还是「命令」这个字眼比较恰当。

但是,律却突然接到认识乐团的联络,请他临时去客串。律想说纯自己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于是便让他落了单,却不幸在返回宿舍的途中,被刚调职到本校的数学老师柳生流一郎给吃得连骨头也不剩。

一向把纯捧在手掌心疼爱的英,他的愤怒可想而知。律还以为自己这下子准没命了……

以结果而论,英却决定放弟弟单飞,而选择了律。

说到这个放弟弟单飞……虽然还有那么一点争议性……但是至少已经比从前改善许多了。

(结果,他还是一直记恨嘛!)

「我都说……是我错了嘛!」

律的嘴上一面道歉,心里还是觉得忿忿不平,边说还边吊起眼睛瞪着英。

英不但丝毫不介意,还说出让律更加牙痒痒的话来:

「对了……还有那个时候也是。」

英映在镜中的双眸缓缓瞇成了一条线。

(这次又是什么!?)

为了避免自掘坟墓,律紧紧闭上嘴巴,由镜中凝视英端整的俊脸。

「都跟你说天气会变差,叫你别出门了,你却还带着感冒发烧的纯跑到山里去,不但被雨淋得浑身湿透,居然还迷了路……」

「啊……?」

(那不是十年前的事情吗!?)

结果……当律和纯两人在倾盆大雨中躲在大树下哭泣时,是英第一个发现他们的。

一回忆起往事,律的心就不禁揪了起来。

因为……那同时也是律察觉自己对英用情之深的最初瞬间。

***

「律……我们是不是回不了家了?」

纯漆黑的瞳孔里盛满了随时会夺眶而出的泪水,怯生生地问道。

放眼望去,尽是一片灰蒙蒙的水幕。

当时还是小学低年级的律和纯,不顾英的警告,擅自跑到后出去探险,却在迂回的山路上迷失了方向。当他们毫无头绪地到处乱晃时,却又碰上了一场滂沱大雨。

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大树,躲在树荫之下避雨,但天空却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。

明明是夏天,气温却低得冻人。

律穿著附帽子的t恤,一边将及附的袖子死命往下拉,一边打着哆嗦。

「律……英他会不会很生气啊?」

「吵死了!我哪知道啊!」

律背对着纯,使劲咬住下唇。

「反正被骂的还不是我!英才不舍得骂你咧!」

律单纯的童心虽然也知道拿纯泄愤没有用,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

在离开家之前,律和纯两人偷偷摸摸地商量后出探险的事,却不小心被英听见了,还因此被郑重警告了一顿。

律对于这个年长两岁的堂兄,一向觉得八字不合。

除了总是凶巴巴地瞪着自己之外,又只会对纯一个人好。

(不过也没办法啦,因为他是纯的哥哥嘛!)

律的理智虽然可以理解,但他不但身为独生子,父母也都因为工作而经常不在家。

他对于只疼纯的英、和集英的宠爱于一身的纯,虽然都有相当程度的怨恨,其实内心却经常偷偷在想……要是英是自己的哥哥,那该有多好。

甚至还试着把纯代换成自己,想象被宠爱的模样……

在想象或梦境中的英,总是用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表情看着自己,然后用双臂紧紧把自己拥在怀中。

像今天,其实律明知天气不稳,并不是真心想上山去冒险的,只是英的反应太过激烈,才想故意让他操一下心,硬着头皮执行原订的计画。

「我想回家……」

之前一直强忍泪水、默默揉着眼睛的纯,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。

律自己何尝不想哭,却听到耳边传来凄凄的啜泣声,实在让他忍无可忍。

「哭什么哭!你是不是男人啊!」

律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,伸手抓住纯的手腕,却赫然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。

律连忙将额头贴上纯的,滚烫的触觉代表着……

「纯,你……是不是在发烧?」

这么说来,英是不是说过:纯感冒了,别带他到外面乱跑?

(怎么办……?)

我又会被英骂了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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