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苍狼岙到京城抄近路,就算马不停蹄地御剑疾行,至少也要三五日,照理说,段旸只比他们早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却偏偏紧赶慢赶也追不上,甚至连影子都不见一个,冉小安焦灼至极,他突然停下脚步,对方槿说了上路以来的第一句话。

“你确定?”

“嗯。”方槿径自向前走着,“苍狼岙于我们而言本就是幻境,段旸才是它真正的主人,他想让它出现在哪里,便能让它出现在哪里。”

“主人?”冉小安瞥向身后的段昀,“那他呢?”

“我?哈哈…哈哈哈哈…我是谁…哈哈…”

冉小安懒理段昀时而发作的痴癫,继续对方槿问道:“他很厉害?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又如何会死?”

“小安。”方槿目视着前方,眼中拂过一抹不自知的怅惘,“若是冉小乐要杀你,你会让他得手么?”

“会。”

“那就是了。”不知为何,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可惜,不是我姐姐。”

冉小安沉默了片刻,“走吧。”

偌大的皇城,如入无人之境,禁卫军对他们视若无睹,直至大殿之下,一路都顺畅得可疑,冉小安知道,箫睿,不,段旸,正在敞开大门迎接他。

“冉小安?”

箫睿不紧不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,怀中的黑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,他在猫脖子上挠了挠,对站在身后的太监说道:“去吧。”

那太监只是躬身垂首,却不发一言,他抱起猫,退了下去。

“你不是箫睿。”冉小安沉声道,“我看到你了。”

“原来是真的。”对方并不诧异自己被揭穿,纵声大笑,“箫睿这个皇帝,人不怎么中用,壳子却是不错,被我拿来也算死得其所了。段燃,我们父子二人的眼睛,还真都是宝贝呢!”

因为尚未完全适应这张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,段旸笑得有些僵硬,嘴角像是被一根线提上去的一样,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凝固在冉小安的脸上,“啧啧,真是像。”

“我哥哥在哪?”

“你哥哥?我抓了你两个哥哥,你指哪一个?段濯还是段溪?”

“少废话!”

冉小安拔出匕首,欺身向前刺去,招招致命,不留一丝余地,段旸双手背在身后,只躲闪不进攻。面对这个一心想要手刃自己的儿子,竟绽放出满意的大笑,“哈哈哈,好,好啊…够厉害,够歹毒,配做我段旸的种!”

冉小安气急,一双眼睛烧得快要滴出血来,段旸见状,兴奋地大喊道:“把你的业火召出来啊,让爹见见世面如何?让我看看一整颗金珠到底有多大能耐!哈哈哈…”

方槿纳罕,段濯消失了十八载,此番不知用何手段害死了箫睿,正大光明地坐上了龙椅,他的野心并未随着他的生命消亡,普通的孤魂野鬼随着y-in盛阳衰会逐渐湮灭,可段旸依托体内的半颗金珠,灵魂便能永存不朽,甚至不惧怕太阳。而冉小安的业火能够燃尽三界万物,照理他该畏怯这唯一能与之抗衡甚至可以彻底销毁他的存在,却为何还挑衅得如此肆无忌惮?

是真正的疯子,还是十八年的积淀让他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呢?

无论如何,冉小安此时与他硬碰硬,决计没有好处。

方槿和段昀被一阵又一阵的疾风包裹,除了冉小安挥动匕首闪烁的白光,几乎捕捉不到二人的身影。

廊柱已经起火,整个大殿危如累卵,方槿意识到大事不妙,段旸冒着生命危险就是要逼冉小安用尽全力,只是因为他好奇,儿子体内这枚天赐的金珠,到底值不值得被觊觎。

“小安,快住手!他在激你!”

“阿槿,你小时候我就和方桐说过,太聪明了不好。”

“别提我姐姐!”

“那女人体内也有半颗金珠,这么多年,你找到她了么?别是不想见你这个弟弟吧!你姐姐若是知道你对段溪…”

“段旸!”

方槿极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,他太了解段旸的本事,幽冥般的左眼能够看穿过往,所有人在这个黑洞面前都形同透明,那些y-in暗的交易,污秽的秘密,龌龊的心思,只要你想了,哪怕只是在静夜中沉思的喃喃自语,他都一览无余。

他太善于利用人心底的贪婪,激发,扩大,威胁,越罪恶的人便越懦弱,越懦弱的人便越恐惧,越恐惧的人便越想杀了他,杀不了他,只能屈服于他。

天地神魔,没有纯善之人,段旸c,ao纵人心,荼毒正道,然而他可以摆布任何人,却摆布不了鬼魂。一群早已被遗忘,就算被记住也无关紧要的人。他们游离于三界之外,一者已死,不问前世,二者坦荡,不介羞耻,罪孽,或者yù_wàng,终将无济于事。唯有执掌业火之人才有底气支配他们,摧毁他们的所有痕迹,连往生都去不得。

段旸是一个欲壑难填的恶魔,他要当天帝,当皇帝,当阎王,他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实力,却没有弱点,除了一个人。

方槿沉住气,高声道:“段旸,既然瞒不过你,那你也该知道,叶儿媚…”

他故意说完这个名字便戛然而止,赌段旸十八年不变。

果不其然,身着龙袍的金色身影转变了方向,突然朝方槿袭来,方槿闪避不及便干脆不避,他傲然挺立,直视着那双寒夜般的黑瞳。

冉小安的匕首正中段旸的背心,没有得到哥哥的下落,不可轻易召出业火烧干净,唯有静观其变听听他有什么说辞。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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