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如何才是为他好?”

段昀眯起那双犀利狭长的鹰眸,“彻底,离开他。”

“不可能!”冉小乐向前膝行了几步,一双涣散的瞳孔难得聚起光来,“段楼主,不是我妄自尊大,小安不能没有我,起码现在不能。”

“真的?”段昀缓缓弯下腰,刹时掐住冉小乐的脖子,平静地说道:“做师父的,就是要引导弟子走入正途,若我清理了门户,将你往那寒潭里一扔,再宣称你畏罪自尽,不是一了百了么?”

双脚离开了地面,冉小乐像一条快要脱水的鱼奋力挣扎着,他能感受到喉咙中的闭塞,即使张大嘴,也攫取不到任何空气,眼见就要丧失了意识,胡乱挥动的手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,他用最后一丝清明将其抽出,对着段昀的手腕死命扎了上去!

饶是段昀功力高强,也对冉小乐这般不成器的凡夫俗子毫无戒备,正欲再次下手,耳朵微微一动,听见了方圆几里外疾奔的脚步声,他握住自己滴血的手腕,恫吓道:“今日便放过你,记住我说的话!”

“段楼主。”冉小乐咳了许久才堪堪站起,他凝望着段昀,如同凝望当年工地上唯利是图的陌生商人。

“你和那些要害小安的人不一样,不一样的,对吧?”

段昀勾唇一笑,“当然。”

“哥!”

冉小安望着地上的血迹,惶急地冲了进来,“段昀伤你了?快给我看看!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冉小乐无力地抵在弟弟的肩膀上,“你怎么会回来?”

“我放心不下,让张小悠照看你。”冉小安在他膝窝一抬,将他打横抱到了床上,“别说这个了,哥哥哪里不舒服么?”

“没有。”冉小乐笑了笑,“你什么时候将匕首放到了我身上?”

“走的时候。”小安为他掖了掖被子,“那东西我带着没用,给哥哥还能防身。”

“胡闹,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娘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冉小乐迟疑了一瞬,“你知道?”

“我看方槿的眼睛,就跟照镜子似的,怎么会不知道?”

“那你为啥不说啊?”

小安嗤声一笑,“因为不重要。”

“哦。”冉小乐知道弟弟的脾气,没有多想,只是冉小安面上笑得越沉着,心中怕是越怒火中烧,他攥住弟弟的小手,十指紧扣,柔声劝慰道:“宝贝儿,答应哥,别去找段昀报复,好么?”

“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”冉小安把玩着哥哥的手指,讷讷道:“你总是心善。”

“我不是心善。”冉小乐在弟弟手背上亲了一口,“段昀那么厉害,我怕你受伤,再说他是段溪的爹,哥不想你和小溪成了仇人,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。”

“可他要害哥哥!”

“你呀,就是一根筋。”冉小乐挑了挑他的下巴,“过来。”

小安撅起小嘴,温顺地靠了过去,冉小乐仰头在那俏丽的唇瓣上啄了一口,“咱们远走高飞吧?好么?”

冉小安受宠若惊地摸着自己的嘴唇,“哥哥…”

“就…就…”冉小乐羞赧地躲进被子里,声音瓮瓮的,“就那样…”

“好!”

冉小安掀开被子钻了进去,手忙脚乱地去解自己的衣带,拱在哥哥身上不肯撒手,“哥,你再亲我一下,再亲一下嘛!”

“你要干嘛!”

“要你。”

“想都别想!冉小安你下去!你别…你别胡来…你属狗的吗!冉小安!早上不是刚…你怎么咬人…不行…你滚开,你…”

后面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,冉小乐又一次迷失在了弟弟的深情之中,忘记了他最了解的少年是怎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。

更忘记了,在冉小安的价值体系中,从来都不存在除他之外的宽容与妥协。

第52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

段溪已是弱冠之年,他大哥段濯一年前和自己的青梅成家,生了一个大胖小子。段昀自他十六岁起便一直在为他物色亲事,即使呆头呆脑资质鲁钝,凭这延年楼二公子的身世,说亲的人也能踏破门槛。所谓仙人,其实不过就是长了灵根活得年岁久些的凡人,没有炼化出什么纯粹的人性,倒修出了一样趋炎附势的迂腐。

段溪和父亲大吵了一架,他不喜欢什么宫的什么妹妹,也不想成亲,准确地说,如果非要和谁成亲,他只希望是那个人。

那个他从第一眼见到,便怦然心动的人。

段溪自小痴笨,三岁才能开口说话,唯有医书过目不忘,段昀也是称奇,是而对他甚是纵容,既不喜爱亦不强求,随他去便是。这个儿子,每日游走于苍狼岙的山巷中,对千奇百怪的药草采采捡捡,消失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。日子久了,想起来就派人去寻一寻,想不起来就等到想起来为止。因此段溪虽年方八岁,却经常不知所踪,许多刚进延年楼的人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公子。

段溪坐在石头上啃了几个馒头,他好想小憩一会儿,然而算算日子,若不加紧赶路,怕是就要错过丹顶红的花期了,他拍拍屁股,为自己捏了捏酸胀的小腿,扛起药篓继续朝山上迈去。

太阳就要落山了,段溪长吁了一口气,总算到了。

抬眼便看到一株遍体赤黑的草荚,唯有顶端盛开着一盏灯笼似的大花,仿如照亮暗夜的晚灯。

“真的有呀!”

段溪一边朝着丹顶红小跑过去,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:“还来得及,要快…要快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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