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张起灵!你为什么要这样说――」

你为什么不说话。

为什么看不见了。为什么失去了听觉。

为什么来救我,为什么不要我相信你。

为什么不对我生气,为什么不恨我,为什么不逃走,为什么不在意自己,为什么只关心我的死活。

『……天真,我先跟你说件和小哥有关的事,你可别太抓狂。刚刚黑眼镜那家伙检查过了,因为爆炸的冲击,小哥的视力跟听力都受到了损伤,或许慢慢会好,也或许……』

在爆炸的时候,张起灵一只手抱住了吴邪,带着吴邪后退,用空出来的手遮住了吴邪的眼睛与耳朵。

――吴邪有什么好?有哪里值得你这样,张起灵,你回答我。

张起灵不明所以地对着他,窗外的月光因为角度的变幻,渐渐地流进了室内,照亮张起灵闭紧的双眼,吴邪喘着气,想要对张起灵大吼大叫,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而张起灵微皱着眉,再度拉过他的手,在掌心写道:吴邪,我听不见。

他当然知道张起灵听不见,但他不想接受这件事。那时候,张起灵冲进来救他,吴邪在想什么?吴邪在想的是,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张起灵。而此刻的吴邪又想,这人一定不是真的张起灵,因为真正的张起灵不会这么温柔,不会用手掌的触碰示意安慰,不会问他说你为什么要哭。

张起灵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写:你为什么要哭,歪歪斜斜的几个字,几乎划进心口,吴邪不想去分辨,也没有余力再挣扎纠缠。他用力地喘着气,指尖碰上张起灵的脸,慎重到近乎执着,被张起灵的手给按住。那张脸上浮现了难得的不知所措,吴邪感觉到心脏发疼地一抽一抽,混乱地跳动。

不用再挣扎,不用再纠缠,这个人一定就是真正的张起灵,刀可以仿冒、如果是其他的张家人,发丘指跟纹身大约也不是难事,但就只有这一点假造不来,就只有「把吴邪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更加地重要」这点,假造不来。

他本就感到恐惧,想要不顾一切地相信张起灵,却又没有勇气。如果这个张起灵是假的,那真的张起灵在哪里,如果真的张起灵已经死了,那他为什么还要守着「带我回家」的约定。但在那一瞬间,在张起灵拦在张隆半面前的时刻,吴邪就已经明白这个人绝不是虚假的,恐惧却依然存在,甚至变深变沉,化为心底最幽暗的一个部份,催促他、逼迫他,把心里的畏惧、忧虑都倾吐而出,都对眼前这个不能视物、不能听闻的张起灵清楚明白地嘶吼出来。

「我就是见不得你不把自己当人看……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!」

一直以来,张起灵曾带给他多少希望,不论是怎么样的逆境,只要张起灵在他身边,他就有了一鼓盲目的勇气;但是,多少次多少次,张起灵又让他深深地绝望,在青铜门前的y-in兵阵里、在塔木陀的陨玉之下、在密陀罗的巢x,ue中、在长白山中的那场雪崩,每次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无坚不摧的男人放弃自己的性命,赌上一切,为了自己的任务、或者是为了吴邪的命。

吴邪始终忍耐着,他没有立场对张起灵发火,张起灵对宿命的追求为他所钦佩,而张起灵保住他的命,他更该深深感谢,但情感如果只是这么平面的事物,就绝不能成为深刻的力量。有好几次,他都想拦在张起灵面前,对他怒吼:你他妈的别再作贱自己了!张起灵!

「你为什么要赌命来救我――」

空寂的房间里只有喘气的声音。吴邪看见张起灵张开了眼睛,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眸缺少了焦距,却依然盛满了月夜的光,微温,几乎错觉是温柔。吴邪脸颊上滑落的液体被张起灵的手指抹去,他再也忍不住心里复杂的情感跟绝望,徒然地松开了臂膀,斜着身倒落在张起灵的身边。

黑暗之中,张起灵侧过身来,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,那双没有焦距的眼仍然锁定着吴邪,彷佛张起灵一直都是这样地看着他,彷佛张起灵从不是以视觉来凝视吴邪,而是以某些更深处、更贴近灵魂本源的力量。

吴邪想要闭上眼睛,但张起灵却开了口,「我本以为自己会死。」吴邪怔了怔。

张起灵的嗓音变得比往昔更加地低沉而缓慢,或许是因为无法准确地捕捉自己的声音,只能依赖着声带的振动,咬字也有几分不准确。吴邪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开口说话,也不明白他的意思,感觉张起灵摸索地碰到了自己的手,牢牢地握住。然后张起灵继续地道,「你那时,为什么要追着我上长白山?」

「……你他妈什么意思!」几乎忘记了张起灵其实听不见,吴邪恼怒地就想把手从张起灵的掌中抽出,狠狠地痛揍这男人一拳,但张起灵收紧了指尖的力道,完全无视吴邪的挣扎。

「我本来不明白,本来以为、就要死在青铜门里面,结束这一生。」张起灵听不见吴邪哑着音的愤怒,他只是平淡地接续了下去,「但是,我后来明白了,吴邪。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。」

话语的嗓音是那样的冰凉沉静,张起灵说出的话就像月夜中的繁星,倒影在如空的海上,银色金色混杂出浅浅的光,海里有一颗最大的月亮,彷佛张起灵的心,镜花水月,他吴邪最想得到的那一切,复制成双却是永恒的孤寂,空余张起灵的嗓音轻轻淡淡,「所以今晚,我也一定会去找你。」

吴邪说不出话来,拳头渐渐地松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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