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只是他自以为是,而这个人自始至终站在原地、从未变过,这么一想便失了辩解的兴致,沈夜无奈地摇头低叹一声,只耐心解释一句,“本座方才不是说,此间事了便会亲自尝试?”

谢衣皱了皱眉、面露困惑,对于沈夜坚持亲自前去、不肯用欧阳少恭这个闲人的行为十分不解,“可是,分明可以请师祖——”

“住口,”话说到一半,便再次被沈夜决绝打断,“这件事情,可以任何一人去,但绝不能是本座的师父,因为本座不愿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。”

惯有的冷彻音色与无波无澜的语气,却听得谢衣整个人都怔了片刻。

在他的概念里,沈夜既忙于政务,便由欧阳少恭出面与下界修仙门派接洽,若能藉此救助族人实乃好事一桩,沈夜亦会高兴,皆大欢喜的事不去做定是碍于面子,却从未考虑过沈夜一切都已料到,竟因为顾忌欧阳少恭,将整个烈山部放在其次。

如今所谓的两全之法须得推迟实现,大抵也是由于结界初破,沈夜又无可以信赖之人、事事须得亲力亲为,是以案牍劳形,倘若平日谢衣能再对政务上心一些,兴许此时便能帮得上沈夜——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再次虏获谢衣,他有些丧气地垂下头,“是弟子思虑不周,请师尊责罚。”

沈夜却无意再与他多言,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。

……

欧阳少恭隐于暗处,将这一切都旁观得清清楚楚,也没有错过待得谢衣完全离开,沈夜方才身形不稳地晃了晃、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的情景。

少恭摇了摇头、无可奈何地上前为沈夜诊疗,见他面色稍缓,便放开手立于一旁,居高临下地漠然俯视沈夜,而似乎早已知悉他来意为何,沈夜亦不闪不避地迎上他。

他们之间向来谁也瞒不过谁,便如此静默地对视许久,无一人退让,直到欧阳少恭轻叹一声,“若我执意要下界,不惜与你反目成仇呢?”

“尚有转圜余地,为何要反目?”沈夜反问地理直气壮。

沈夜绝口不提少恭下界之事,不过是怕他单独行动遇上麻烦无人从旁照拂,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欧阳少恭,即使考虑到少恭希望下界的心情,也只会宽限至承诺“此间事了陪你同去”的程度。

眼下没什么十万火急之事,沈夜亦从未限制少恭人身自由,只是要他等一等,若要偷跑,沈夜便又得挣扎于下界寻他与处理政务之间,如今沈夜在他心中地位已不同往昔,自是不愿见他难过;若要鱼死网破,当真有些无理取闹——少恭纵是心下再如何郁闷,也找不到任何反驳沈夜的理由,只得忍气吞声地听之任之。

第27章 不识君(壹)

话题至此,当是结束了,然而沈夜的眼神却显然并非如是打算。

他保持着仰首静静凝视少恭的姿势,瞳孔清黑幽亮、将虹膜上一线冷光淬得尖锐如刃,不依不饶地直直锁住少恭的视线,微微启唇、却欲言又止,眉峰也因为兀自的踟蹰苦恼地轻轻拧起,这如履薄冰的模样,看得欧阳少恭难以抑制地头疼起来。

多年的相处,二人之间早有默契对某些事避而不谈,然而伏羲结界已破,随时会失去欧阳少恭的心情使得沈夜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敏感,由是对此前未曾试图触及的、欧阳少恭的过去,愈发在意了。饶是如此,他也一直很乖巧得压抑着想要询问的yù_wàng,纵容着少恭,偶尔坚持不住了,便会如方才一般欲言又止——却不论自己如何挣扎,自始至终都隐忍着不曾开口逼迫过少恭。

欧阳少恭下意识抿直唇线、脸上神色稍冷,本是极其细微的变化,但如何能逃得过沈夜的眼。

“是我僭越了,”沈夜有些仓促地站起来握住少恭的手,一边温言安抚道,“无事。”

该被心疼的人反而自作主张地调换角色心疼起别人,欧阳少恭无奈地回握沈夜冰冷的手掌,垂眸将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团成拳,放在自己手心捂着,才抬眸顺势调侃,“怎么,阿夜现在知道心疼我了?”

见他神情稍缓,沈夜方浅浅一叹,将方才下意识屏住的呼吸解了禁,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触欧阳少恭的眉心,也跟着笑了,说,“是啊,礼尚往来。”

沈夜自然清楚欧阳少恭亦是体谅他的,否则依他的性子,又怎会甘心、耐心等待他到此刻。

欧阳少恭再未回应,沉静地看着沈夜,而后唇角弯出一道薄薄的弧度,一点一点缥缈地洇染为虚幻的笑痕。

“阿夜,”他叹息般地轻声唤着沈夜,顿了顿,又清晰地重复念了一遍沈夜的名字,“阿夜。”

他说,“我是太子长琴。”

渡魂换身、杀孽无数的怪物——这才是欧阳少恭存在于世的全部、美如璞玉的表象之下腐烂枯朽的骨血、难以启齿的真实,不知有多少人得知真相后为此背弃于他,而这个名字对于流月城、对于沈夜,更多了另一层“始作俑者”之意。

十数年前,欧阳少恭当着沈夜的面讲述过太子长琴的部分经历,最初沈夜年纪小时,只当欧阳少恭见多识广,后来年龄渐长,才意识到哪里有人能将别人的故事记得那么清楚,甚至连某些不值一提的细节都真实得宛如亲身经历般。许是身为烈山部人长年罹患绝症,自小便被灌输为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念想,确定欧阳少恭便是太子长琴并未给沈夜带来太大冲击,而自矩木中生还后的那段时日,他与少恭感情甚笃,更是想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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