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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又前进一层。

我一怔,有点儿没反应过来,什么意思?

看我不说话,黄医生又压低声音问了一遍。

他小心翼翼地问,我迷迷糊糊地听,然后发了片刻呆,茫然摇头。我家应该没得罪任何人才对,父母已退休,我不当老板也一年多了,王盟操持着盘口,做事比我掌舵时更低调,更谨慎,还有解家和胖子照应着,不可能惹事的。

叹口气,黄医生接着道:“我在你这里也好几个月了,这段时间下来,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,说你病了吧,却找不到病根,找不到治疗的法子,你最近好起来也是自己好的。说你没病吧,你又确实会……想来想去,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你,给你使了什么绊子……”

他越说越不自信,眉毛皱起,表情纠结。此刻,连这个最虔诚的科学教徒也不由自主地倒入了他无法探究,无法解说的领域。我抿紧双唇,心里同样茫然。

沉默一阵,黄医生摇摇头,推翻他自己的说法:“后来我觉得也不对,说不通,于是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,我猜想会不会是我们自己想得太严重了,把你的情况看过了头,才搞得这么紧张,你其实……也没什么大问题,对吧。”

是么?

我不确定,有些感觉停留在我体内深处,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,表面上看我最近两个月都比较稳定,但我明白事情并没有真正平息,那股力量……那股黑色的火焰迟早还会翻涌腾跃,将我所珍视的东西撕成碎片。

我沉默着,黄医生的声音也变得更低:“……我知道这样不太妥当,但就像我前段时间跟你提到的,你爸你妈他们,还有你那些朋友,都不容易。我,我治不好你,能帮他们一点儿也好,做个安慰吧,所以……”

他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,与此同时,又有一声细微的脆响在我耳边悄然拨动。我一怔,从恍惚的思绪里回神,只见黄医生的手放在桌面上,手心向下,手背微微隆起,显然正扣着什么东西。

“钥匙,我拿到了。”

我瞪大双眼,几乎不敢相信,看黄医生的手掌一点点缩回去,那两把静默的钥匙便一点点显现在我眼前,冰冷铮亮。

两把钥匙串在一起,一把开启外面的大门,一把开启内层的铁栅栏。

“发什么呆,快收好!”

我心里一片空白,本能地将它们握在掌心里,手慢慢伸到桌面底下,把钥匙揣入裤兜。

两把钥匙串在一起,一把开启外面的大门,一把开启内层的铁栅栏,黄医生拿到并交给了我。

眼前的事物一阵晃动,耳边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声音,我身上一顿,感觉有一股灼热从体内深处冒出来,像无数细细的丝线,悄然捆缚我的全身,眼前事物纷纷散落消亡,目光中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色,还有星星点点的绿。

我仿佛化身为一只豹子,行走在夜色苍茫的草原中。风声隐隐,流水细细,我看见漫天群星闪烁,皮毛上感到被草叶芒刺划过的痒痒,挥动尾巴将它们打开。远处山峰巍峨挺立,那里似乎没有被夜色笼罩,反而弥漫着绚烂的白光,诱人的清新香气从那方传来,弥漫我的呼吸。我忍不住朝那方走去,山峰似远似近,白光也缓缓游弋,恍惚沉在水底的游鱼,看不真切,但我知道我离它近了,近了,近到只需一伸爪子,就能将它摘下……

“吴邪,吴邪?!”

哎?!

身上一抖,猎豹的世界瞬间消失了,一切重归秩序。我发现自己还在桌前,对面坐着黄医生,而我正半直起身子,往他的方向倾去,右手停在半空中,就在他脸前,似乎要去摘他的眼镜。

“你……没事吧。”黄医生皱眉看着我。

“没,没有。”我赶紧收回手,尴尬地在衣服上搓了搓:“刚有个虫子……”

“哦,是么。”黄医生伸手往脸上拍拍,什么也没有。他观察着我的脸色,又关切地问道:“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?看你眼圈都黑了,刚才也恍恍惚惚的。”

“嗯,是有些……”我嚅嗫着应付。最近的确休息得不好,睡着了也多梦,梦里常有些颠倒荒诞的情景,天地倒悬,日月无光,山川河流都溶蚀了形骸,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,甚至连我自己都变了。

有时,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虎,在诡秘丛林中游弋寻觅,鼻端充满血的味道;有时我变成一匹狼,奔跑在落雪的荒原上,身后踏过的土地正寸寸崩塌;有时我恍惚又变成一条鱼,潜入深不见底的海渊,努力往那黑暗的尽头窥视……

更多时候,我却分不清自己在梦中究竟成了什么东西,只能感到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冷热交织,苦痛糅杂,仿佛我已化为黑暗本身,以一种无法被人理解的形态在暗道里跌跌撞撞,努力突破着什么,努力往更高的地方扑去,那方总有一股味道在呼唤我,在我灵魂深处咆哮,促使我抓紧时间。

似乎是血的味道。

不论怎样的梦境,都同样惶惑而孤独,黑暗而沉重,它们出现得越频繁,我白日里的心不在焉、力不从心就越发明显,我开始忍不住怀疑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,莫非……跟那股力量有关?

就在刚才,就在我跟黄医生面对面谈话的刚才,日光正好的下午三点,我居然又一次跌入了那些惶然不安的梦境,这次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豹子,朝黑暗中那股诱人的香味伸出爪子,想将它撩过来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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